1995年夏天,我15歲,大我10歲的二哥要結婚了。家里窮,爸媽這家借一頭豬,那家賒一袋米,就這樣東拼西湊的,然后于村里老先生捧著羅盤算好的良辰吉日,敲鑼打鼓,擺酒請客,熱熱鬧鬧迎接新人。
這一天,最開心也是最忙的是媽媽,老大婚姻還沒著落,老二“有出息會找對象”就先辦。兒子第一次辦婚禮,忙里忙外的,生怕待客不周,鄰里有嫌。我呢,就跟在媽媽后面,端茶送水,打打小工,眼里卻只盯著正屋里那一盆“馬仔”——儋州特有的美食糕點。
晌午過后,客人紛紛散去,累壞的我準備找個地方躺下。此時,忽然瞥見媽媽拿起一個客人喝過還剩半杯茶水的一次性茶杯,仰頭就準備喝下去。我立刻跑過去責備她:媽,這是別人喝過的茶,你怎么還能喝呢?媽媽被我嚇了一跳,回過神來輕輕地說:我口渴。接著便咕咚一口喝完了那半杯茶。我當時簡直是火冒三丈,大聲吼道:媽,臟不臟?丟不丟人???!這茶水你還喝!家里還有那么多客人,別人看到會怎么說我們啊!媽媽沒說什么,轉(zhuǎn)身忙去了。我氣得跑到后山大哭了半天。
今年,媽媽八十有幾了,在儋州市區(qū)那大鎮(zhèn)住總是不習慣,整天嘮叨著要回新州老家住。爸媽一生貧寒,含辛茹苦把我們?nèi)值芾冻扇?。爸爸生前在別人面前總是很謙遜,在我們面前卻每每自豪地吹噓:三個兒子,三個大學生,三個黨員,村里有哪家能這樣。十年前,我畢業(yè)出來工作后,兄弟仨合力在老家蓋起了一幢小三層,不大卻挺精致,比起風疏雨漏的老房子,那是天壤之別。但相對村里別家來說,仍略顯簡陋。這年頭,誰家不都蓋起樓房了啊,一排一排的像雨后春筍般爭先恐后地冒了起來,村里的貧困家庭國家還補貼5萬元用于建房子呢。
五一假期,和媽媽一起回老家過節(jié)。說是過節(jié),也就是回去吃一頓飯而已。每個節(jié)日,大哥都會召集大家回老家過,為爸爸上上香,也為媽媽開開心。在路上,媽媽拿出了一枚黨徽。這徽章是2010年我加入中國共產(chǎn)黨的時候,特意戴回來給媽媽看的,還開玩笑跟媽媽說:您三個兒子都是黨員,我們家可以成立一個黨支部了,媽媽您是我們的黨外書記。媽媽很開心,收藏了這枚黨徽,一到重要的節(jié)日就會拿出來仔細打量許久。2021年2月25日,這一天,媽媽向黨組織正式提交了入黨申請書。
午飯過后,大家都準備回去了,我搬著行李要放到車里,一轉(zhuǎn)頭,媽媽正拿起半杯我喝過的茶水,仰頭就喝。我快步走到她身邊:媽,咱們現(xiàn)在不缺這半杯茶。媽媽沒被我嚇著,輕輕地回我:口渴,就喝了。5歲的小兒看了看奶奶,有模有樣地端起茶杯把自己未喝完的茶水倒進了小嘴巴。
我似乎明白了許多……
太陽的光芒正照射進來,媽媽胸前的黨徽一閃一閃的,熠熠生輝……
責任編輯:邱苗新海南手機客戶端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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